殷漓搭在殷楚珏颈部的两根手指微微颤抖，半晌才感觉到那里轻微地跳动一下。
王爷还活着。
他长长地出了口气。
这时，山洞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。
殷漓凌厉的目光向洞口看去。
刚刚王爷拼死保护了他，现在，轮到他来保护王爷了。
……
殷楚珏只觉得这一觉睡得真好。
自打来到这个世界，他就无时无刻不在忧心。
而这次两眼一闭地昏过去，反而能心无旁骛地……睡觉。
可是等他一睁眼，就恨不能再闭上眼接着昏迷。
“醒了就起来吧。”
阿塔尼轻笑道。
没错。
殷楚珏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乌鲁国阿塔尼。
既然被发现，他也就索性不装睡了，起身靠到床头，“阿塔尼是想等我醒过来，再将我明明白白地杀死？”
阿塔尼摇头，“不管你信不信，我是来救你的。”
当然不信。
殷楚珏嘴里不说，目光却漫无目的地扫了一圈，打量着这个自己暂时居住的小破屋，忽然神色一凛：“我的侍卫呢？你把他杀了？”
“王爷，您醒了？”
话音未落，殷漓从门外猛地窜了进来，身上还披着殷楚珏昏迷前亲手给他披上的大氅，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。
“醒了。”
殷楚珏见到聚宝盆，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，终于松了口气，心说你可别死在我前头。
殷漓郑重道，“属下不会有事的，王爷请放心。”
殷楚珏失笑。
估计殷漓被自己三番五次的有意无意的提醒，给塑造出了新的目标——活下去。
看到殷漓，殷楚珏这才有功夫打量自己在的屋子。
这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草房，里面只有简单的桌椅，和自己身下的这张床。
殷漓则端着粥碗，慢慢地给喂给殷楚珏吃。
严肃的神色、紧张的动作，再加上深沉又威严的纯黑色大氅，殷楚珏瞟了一眼后就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。
阿塔尼也一直在打量着殷楚珏。
听到他这一声笑，似是被他眼角的笑意惊动，原本的面具破裂开来。
“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笑。”
阿塔尼低声道。
“是嘛？”
殷楚珏看向阿塔尼，随手接过殷漓的粥碗，一仰头直接灌进去，“可是我已经见到阿塔尼笑过好多次了。”
阿塔尼摇头，“那些都不是。”
殷漓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。那些都算不得笑。
作为一个上位者，即使以豪爽著称的乌鲁国，它的将军也并不是随时都能做自己的。
喝完粥，殷楚珏擦擦嘴，“阿塔尼为什么救我？哦，其实殷漓什么消息都不知道，那个是我诓你的。”
阿塔尼靠在窗边，看向殷楚珏，日光从他背后照射进来，阿塔尼的面孔明明暗暗地看不清楚，答非所问地说道：“你对你的侍卫，很好。”
殷楚珏挑眉，殷漓则坐在旁边毫无反应。
“所以呢，就因为这个，阿塔尼放我一马？我对很多人都很好。”
阿塔尼轻轻叹了口气。“对我忠心的人，有许多。”
“可是，我能够同样回报的，没有。因为我是将军，必须有取舍。”
“我乌鲁国是草原上的国，祖先留下的唯一意志便是，有恩报恩，有仇报仇。可是我们，都已经把它弄丢了。”
“你在做我一直想做的事。”
阿塔尼从宽阔的羊羔毛袖子中摸索着，取出一个瓶子，丢给殷漓，“这是你主子的解药。”
说完，他便晃晃悠悠地推门走了出去，口中唱着乌鲁国古老的歌。
唱得兴起，还将一只袖子褪下来，甩到肩膀上。
这一刻，他看起来真的不像个将军。
反倒像是个普通的牧羊人，白日里放羊割草，夜里便与好友聚在火炉旁喝着羊奶酒。
歌声越来越远，最终消失不见。
殷楚珏在殷漓虎视眈眈的目光下，就要将解药送进嘴里，却被拦下。
“王爷，还是等我们回到北国，找御医验过这药丸再吃。”
殷漓一脸的严肃认真。
殷楚珏看着这样的小侍卫，忍不住逗他，“可是怕我等不到那个时候。”
闻言，殷漓嘴唇抿紧，微微低下头，显然是在做非常激烈的思想斗争。
暗卫对药物不甚了解，这个殷楚珏是知道的。
可是殷漓现下显然在责备自己没有这个能力。
殷楚珏靠在床头，这个角度正好看到殷漓楚楚可怜的颤抖的睫毛。